散文 油菜的一生


每年的三四月间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。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到乡下看油菜花成了城里人的一种时尚。而对于在农村长大的我来说,相比油菜花我更关心油菜本身。因为在我看来,这种乡间极为常见的农作物,也有它不同寻常的生命。
每年深秋,当晚季稻收割入仓,父亲便开始张罗种油菜了。培育秧苗是第一步,父亲常常会在某个炊烟袅袅的黄昏挑着畚箕去山坡上采集沙土,然后把它们铺在早已翻好的田垄上,撒上种子,盖上草灰,种子们就躺在这张舒适柔软的温床上开始孕育新的生命。此后,父亲每天都要给它们浇水,很快泥土里就冒出星星点点的绿芽。这些弱小的生命在父亲的精心呵护下茁壮成长,转眼间就是绿汪汪的一畦。
当秧苗长到筷子那么长的时候,父亲就把它们从松软的沙土里拔出来移植到田里。虽然种油菜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,但要把秧苗种得整齐划一、间距相等并不容易。父亲首先用绳子在田中央拉一条直线,以确保种的油菜前后对齐。小时候我只能给父亲当助手,将一棵棵油菜秧按一定的距离摆放在地上供他栽种。只见父亲用笋锹在泥土里一开一合,不一会儿就种好了一大片。那时候,我很崇拜父亲娴熟的技艺。后来等我稍大一些,终于有了独自操刀的机会。
刚栽下去的油菜秧经过太阳的暴晒会蔫蔫地趴在地上,那时候我很担心它们会死掉。然而,油菜却是一种极其顽强的植物,只要汲取了一夜的露水,第二天早上它们便会昂首挺立起来。几场秋雨过后,更是一片盎然生机。
漫长的冬天对许多农作物来说是生命的枯萎期,但对于油菜来说却是重要的生长期。谁说只有松柏傲霜斗雪,油菜同样不畏严寒,它们用整个冬天积蓄了充足的养分和能量,只待春回大地时的尽情怒放!
当春雷响过,春雨落下,油菜便开始拼命的拔节,只需几周时间就能长到一人多高。每年的三四月份是油菜一生中最辉煌的季节,那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像是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地毯,我不知道世间还有哪一种花能开出这般的气势?
短暂的花期稍纵即逝,谢了繁花的油菜渐渐退出人们的视线,可它们并没有因此而停止生长。当一个个细长的荚果缀满枝头,油菜便又回归了田间地头寻常作物的角色。一般的农作物都要等到叶黄果熟的时候才能收割,而油菜却是在枝繁叶茂的时候就要面临生命的终结。五月中旬,气温骤升,成片成片的油菜在镰刀下纷纷倒地,经过烈日的烘烤,油菜秆由绿变黄,菜籽则由黄变黑,这个时候的油菜才算真正的成熟。
打油菜是一项繁重的体力活,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一家人在太阳底下忙碌的场景。父亲和母亲挥着梿枷,我和姐姐负责将一捆捆的油菜搬到打场上。汗水不停地流,却没有一丝的风,那个时候最大的渴望就是能吃上一块冰凉的雪糕。尽管劳作是辛苦的,但当父亲把沉甸甸的一担油菜籽挑回家的时候,我分明看到他脸上满足的神情。
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,油菜的秸秆不仅是农家重要的燃料,也是我们童年的玩具。当大人们把脱粒后的油菜秆堆满跺场,我和小伙伴们就把秸秆做成刀枪棍棒,一场激烈的“战斗”就这样拉开了帷幕,而女孩子们则会把油菜荚的内芯做成一把把“小剪刀”,以体现她们的心灵手巧。
油菜浑身是宝,除了菜油为人们提供美味外,菜籽饼还可以作为饲料和肥料,重新滋养土地和生命。父亲种了一辈子地,也种了一辈子的油菜,他用最朴实的劳动诠释了油菜一生的价值,在四季轮回里演绎着关于播种和收获和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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